下午02:00喜宴終於告一段落,白髮的父親向新郎的父親握手說聲:「恭喜,哇心賴照。」(我先走了)
化點薄粧,輕薄連身及膝裙的我和父親走到喜宴外面,新郎和新娘雙手捧著喜糖和煙的盤子和大家點頭微笑,我習慣地拿起兩顆情人糖,父親問:「拿兩顆喔,難怪會蛀牙。」
「怎這麼說,我才不是為了自己拿的耶! 」我仍長不大地像小女孩向我爸撒嬌。雖然有一顆是要自己吃,雖然平時會自己買棒棒糖來吃,但是,喜糖拿兩顆,真的不是全入我的肚肚嘛!
爸不相信的說:「不然還有誰像妳長不大的愛吃糖果啊?」
「我答應我同事,去參加各類喜宴都要幫她拿喜糖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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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班中,一詭異的聲音傳來問題:「耶~~聽說妳明天要去喝喜酒啊?!」妳總是愛搞笑似地在我面前,四周轉來轉去。
「對啊!」
「那,那,那妳可以幫我拿喜糖嗎?」突然變得猶豫,沒有笑容,低著頭,絞著手。
「幹嘛,妳愛吃糖果哦?」我拉長兩嘴角的距離大大的取笑。
馬上抬起頭回:「哪有,我又不是妳。」
「不然呢?」
「我想,我想,不能結婚,也能沾點喜氣吧。」
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妳,畢竟,畢竟我們的身體是不一樣的,我無法深刻去體會,去體會妳在承受怎樣的壓力,怎樣的痛苦,怎樣的恐懼。
說的再多安慰,都不是真正的貼切吧?!
我能做的,永遠都只是沉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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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樓落地窗外,橙黃的路燈,層層疊疊地,造就一幅美麗的夜景。
剛搬來這,總是一次次的震撼,好美,自己顯得渺小,白天緊繃、掩飾地情緒也容易在此釋放。
笑聲是用來抹除鬱容,才不至於太憂愁。
香水是用來掩飾傷悲,才不至於太沉重。
為何總在曠夜裡,笑聲隱去,香水化開,
總是洩露太多心事。2004.08.22
雖然妳是林口調來這偏僻的太保,但妳給人的感覺仍是溫馨,有人情味,懂得關心人的女孩。
忘了怎麼開始的,妳和我都說了心底最深層的話。
我眺望夜景的說:「曾經,我也站在這麼高的樓,想的不是欣賞景緻,而是看到另一個我在跳水,那沉靜祥和的臉龐吸引了我,讓我也好想,好想跟著後躺下去,直奔那無憂的世界。」
妳在我背後,靜靜的傾聽。
「可是,也許時間還未到吧,所以我還在這囉!」我回頭,及腰的細髮飛了一道弧線,睨著笑臉看著妳。
妳很訝異地問:「為什麼妳不想好好把握生命?」
「不知道耶,從國小就一直有自殺的念頭。覺得自己不應該誕生在這世上,找不到自己生命的意義。雖然不想活,但也懶得死,畢竟還有父母,總要對他們交待啊!」
「妳能想到父母,還不錯嘛!」妳微諷但不冷的說。
「當然,畢竟是他們生我養我育我,不要太殘忍地連喪事也叫他們辦啊!」
「我告訴妳,有多少人想要健康的身體,想要生存下去,妳真的要懂得珍惜啊!」
我不以為然的:「喔!」繼續看著落地窗外的夜景,繼續想著以前的事。
妳可能看不下去了:「我跟妳說件事,但一定要保密。」
「如果,妳覺得是秘密,妳覺得不要讓人知道,那,那連我也都別說了。」我說出對所謂的「秘密」的看法,是啊,真是秘密的話,就別再讓其他人知道囉!
「嗯,我跟妳說,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是因為我不想因此而有特權。」
我好奇的大眼看著妳。
「其實,我會調回來嘉義,除了離家近還有其他原因,我想照顧父母親。」
「喔!」
「體檢時,我發現有些指數偏高,近一步檢查,多重癌症高危險群。」
妳頓了一下,不知是為了吞口水,還是為了將恐懼吞下。
我靜默地聹聽。
「現在還需要定時間回林口複診,妳知道嗎,每次複診前我都好像死刑犯等著被宣判,我好害怕它又變大,我好害怕哪裡又長出來,我好害怕閉上眼睡就醒不來,我還有很多國家還沒去,還有很多事還沒做,但是,我最想做的就是陪父母親,因為自畢業後,我就離家到林口工作,很少回家,我想多陪陪他們。我不想讓別人知道,是怕別人對我特別照顧,這樣很有壓力,我想跟大家一樣的地位,一樣的做事,一樣的輪班,我不想真的當一個病人。更不想讓父母知道而傷心。所以,妳真的要好好珍惜。」
「如果可以,我可以捐出我的壽命,我的健康給妳。」
「妳明知這是不可能的。」
「是不可能,上天總是這樣捉弄人,想要的不給他,不想要的偏給他。」
「我是說真的,妳真的要好好珍惜這一切,妳知道嗎?我還有一個願望。」
我好奇的說:「什麼?」
「我好想跟妳一樣,可以結婚,可以生娃娃。」
「妳明知我怕痛,我才不可能虐待自己的生小孩。」我立即唉唉叫。
「在林口,我認識一個要論及婚嫁的男生,但是,有了這病,我無法安心的許彼此未來,我不能這麼自私。」
「那,妳有跟他談過這事嗎?」
妳點頭:「說過了。」
「那他沒拒絕那就好啦!」我不以為意的說。
妳微激動的喊:「他不是我們的人,根本不知道嚴重性,我不能因為他不了解而牽累他一輩子。」
「那多跟他溝通,讓他更了解這疾病及可能會發生的事。」我嚐試地建議。
「說了,但他不覺得像我覺得這麼嚴重。他說,只要是妳,生病也沒關係,還是可以在一起。」
我不甘己事的說:「妳已做到告知的義務,是他還決定在一起,屆時有問題,那就是他要自己承受!」
「我不要,我不要婚後看到他後悔或看到他被我拖累的模樣。」妳低垂著頭,似乎正努力壓抑即將潰堤的情緒。
我,我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有效的建議或實質的安慰。
我們只能一起看著窗外寬闊的夜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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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喔,妳來囉!」來接班的妳,衣服變得較淑女,較有氣質,較平常穿牛仔褲時不一樣。
「今天到哪啦?」抓著妳的手,架住脖子,我開始審問。
「去,去相親啦!」
「可惡,沒找我?!」
「跟妳說,還嚇了我一跳,他說,我很漂亮。」妳有著女人的驕傲說。
此後,妳和台南那位開始因父母的期待而有了接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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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怎麼辦?」妳擔心的跟我說。
「什麼?」
「又一樣了。」
「怎麼樣嘛?」我問。
「他跟我求婚了。」
「那很好啊。」我為她感到開心。
「可是我不能給他幸福啊!」
我感到氣又為妳心疼:「那表示妳是好人,菩薩真的要給妳幸福,妳不要再拒絕了。」我用妳相信的菩薩打算說服妳。
「不行啦,我沒辦法給他幸福,我不可以害他。」妳,總是為人想,又得克制自己的情緒。
「妳別這樣,既然妳已拒絕一次還來第二次,代表菩薩是真的願意給妳及妳所愛的人幸福啊!」
妳閉著眼:「不行,我沒辦法。」
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,我不知道妳承受怎樣的壓力,怎樣的痛苦,怎樣的恐懼。
對不起,我無法給妳實質的幫助。
我也只能閉上雙眼,忍著心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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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,那,那妳可以幫我拿喜糖嗎?」
我答應妳,絕對會做到,這是我僅能為妳這個好友做的。
我希望,我希望,妳能有很多喜糖,很多喜氣,很多幸福,更多的健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