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的春天，五月盛夏才剛到，母親走了，曾牽手約定一輩子的她也離開了.....


身為一個男人，我實在很想知道一個好男人的定義是什麼？因為我真的不懂，有些人，有些事，有些時候....不管我怎麼想、怎麼做、怎麼去面對問題，都是錯的，都是不被認同的。

從小我就必須一個人面很多問題，因為我們家是嚴重家暴的家庭，媽媽是那種舊時代觀念的女性，爸爸是版模工，算是小有技術的一個版模師父，可惜的是他愛喝、愛賭、愛嫖、愛欠債，一回家拿不到錢就是拳打腳踢，從我到我妹妹，還有我最可憐的媽媽，都是他拳頭下的犧牲者。

我記得很小的時候，我爸喝醉了硬是要教會我九九乘法表，不會就打，那時候還小，想說他打打氣消就沒事了，結果下一秒他就抓著我的頭去撞玻璃，玻璃整片碎掉，而我的頭也被帶到醫院縫了19針....

有一次他喝醉回來找不到我媽，於是直接踩我妹的肚子叫她起來問，還罵我妹，說她把我媽藏起來.....

最可憐的可以說是我媽了，為了兩個還沒長大的孩子，她永遠都是只有抱歉，她常說，要是沒有生下我們，就不用我們跟著她受苦。

那時候的法律，一直到我升上國中之後因為家暴案例的增多才開始修憲，那時候的離婚，當然必須由離婚的那方負責贍養費，但是遺憾的是，孩子的扶養權必須由男方去負責。

那時候的我爸，欠了一屁股債，沒工作，又酗酒，我媽不忍心，所以一個人獨自忍了20幾年。

我曾經問她，妳是再忍什麼，就離婚阿，我媽就說，我捨不得妳們，而且妳妹又那麼小，那時候的我才10幾歲，我就跟我媽說，我要一輩子保護他，那時候我大約才國二，就跟我爸去工地工作，一方面是怕他喝酒鬧事，一方面是怕他把我們的生活費都賭光。

我從來都不會跟他要薪水，因為我知道就算我賺的，他也會拿走，就算我偷偷的拿給我媽，他還是會想辦法從我媽身上拿，所以後來我都是直接給他，因為我怕我不在家，又另一個人被打，哪一個我都不願意。

那時候我奶奶也跟我們一起住，身為我爸母親的她，即使我出手幫我媽，也是會被她數落的很慘，直到某天，爸喝醉了在她的頭上打了一個洞，我才明白，他喝醉是沒有再拿捏分寸的。


於是，我一邊打零工，一邊跟著某個朋友一起去練拳擊，我們的拳擊教練是個泰國人，而他教的其實很雜，除了拳擊，還有自由搏擊跟泰拳，而他算是屬於來台居留，並沒有教練的執照，所以他也只是教興趣而已，我朋友有跟他說我家的狀況，所以他算義務性的教我一些小技巧，畢竟對方是我爸，他也只教我一些怎麼制止對方的方式。

第一次跟我爸拳頭相向是在我高二的時候，我打工回來，看到我媽在哭，我爸坐在一旁喝酒，我就差不多知道怎麼回事了，我什麼也沒說，正要回房，沒想到他一把揪住我的領子，我跟他說，我的衣服沒幾件很貴，誰知道他跟我說，沒錢吃飯了讀什麼書？還買什麼衣服？

我不想理他，轉身要走，誰知道他又揪住又罵，我一個反手把他壓在地上，因為他畢竟年紀也大了，我也不是很想傷他，就放手，誰知道迎面又是一拳，我又一個反扣，勒住他脖子跟手。我以為他會知難而退，誰知道他晃了晃手，跑到廚房，我以為他是要上廁所或喝水，誰知道他到廚房後面拿了一跟我給我媽帶回來曬衣服的鋼筋，看了我就K。

那鋼筋整根變成ㄑ字型，大約是一跟兩米到三米左右的鋼筋，不過就是一根鋼筋，讓我復健了半年，讓我一直到現在，左手臂不能舉超過肩膀太久，在我當兵的時候飽受折磨。

我想大部分的男生都懂，當兵的時候，舉手喊有的時間永遠比妳吃飯還多。

從那時候開始，我搬出來自己生活一年多，一直到我畢業，我看不下去我爸的暴政，跟朋友去社會局申請保護令，才帶我媽跟我妹逃出魔掌。

那時候，除了自己照顧自己，我沒有他的選擇，但是我是一個很不會照顧自己的人，一直到我遇到了第一個喜歡的女生，後來我們也沒有在一起，因為後來的，她移民了，後來回到台灣之後也已為人婦。

那時候的我，衝動，暴躁，自己為是，總以為自己有辦法養活自己，總覺得天塌下來有我頂著。

直到我一次因為衝動而打架，她冷冷的說了一句：『你現在跟你爸有什麼不同？』

於是，我發誓，我這一輩子都不要用拳頭打人。

原本不愛言談的我，開始走進人群，開始習慣跟人打打鬧鬧，說說笑話；開始學會不輕易發脾氣，每天帶著笑臉，即使以前人家打我一拳，我都會還人三拳的習慣，變成『過了就算，大家都還是朋友』的習慣。

第一次嘗試著改變，很成功，但是也不能改變她移民的事實。那時候的我們，兩個人哭的像個淚人兒，縱使我們都捨不得對方，但也無法為對方做些什麼。

於是，她移民，我留下，流下另一個無法承受的開始。

那時候的我，跟著同學開始玩Online Game，在網路上認識了一個乾姐，但是其實也只有大我一歲的乾姐，我很喜歡她，但遺憾的是，那時候的她並沒有那種感覺，而她也有喜歡的人，我暗戀了6年多之後才知道，不過那又是之後的事情了，我們沒有在一起，因為習慣，也因為太習慣了，所以無法擺脫這樣的關係。


然後，我認識了她。


她是一個嬌小可愛的女生，當我認識她的時候，她急著要把她的表妹介紹給我，因為她的某個表妹跟我同年，最後我只有要了她的電話，要了她的即時通，那時候的我20歲，她28歲，但是當她說她喜歡我的時候，我比中了樂透彩頭獎還開心，我才發現，我也喜歡上她。

跟他交往了3年多，她不漂亮，但是笑起來讓人如沐春光；她不比成熟女性的知性幹練，有時候她鬧笑話，真的是會讓差了她整整8歲的我啼笑皆非，但越是了解他就越是覺得她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女生，畢竟她是一個將進三十歲大關的女人，出生在傳統家庭的她，一天到晚就是不停的被迫相親、相親。

為了她，當兵前我一個人接了四份工作，早上4點半出門送牛奶，送到8點換跑加油站，做到下午3點換到私人的便利商店打工，做到晚上8點回家睡個覺，睡到晚上12點半出門，到一間做臨時工的塑膠工廠填充玩具的包裝。

即使生活是這樣的忙碌，我還是特地會空出禮拜六日給她，有時後太忙怕她擔心，我就說我臨時有事或身體不舒服；但是能找人帶班我還是會找，我知道，如果愛她，我的動作就必須要快，而且我也不能犧牲跟她再一起的時間，因為她是個大醋罈子，當然，跟一個比自己小的男孩子交往，任誰都會擔心他會不會始亂終棄，所以我從來也都由著他，我絕少生氣，而且更不想生他的氣。

畢竟讓他沒有安全感是我的錯，在怎樣我也要平心靜地的，好好的聽她說，好好的讓她訴說她的寂寞。


很多東西我給不起，但是至少我能保有我能給的溫柔。


但我媽可就不這麼認為，我媽見過他三四次面之後，跟我說她應該只是玩玩而已，並沒有真的放太多感情，為此我們母子不知道吵了多少架，我媽甚至還用離家出走來威脅我跟她分手，只是我都沒有引以為意，畢竟愛她的人，是我，不是我媽，最了解他的人，是我，也不會有別人。

最後兩三年過去，我媽看我們慢慢穩定，也才慢慢的能夠諒解我跟她在一起，只是她很遺憾的說：『從小到大，你都是最聽我的話，誰知道一個女人，就讓你忘了你媽。』

那句話給我的衝擊很大，因為那是我媽過世前的兩個禮拜，唯一跟我說過的話。

我們都忙，我在機械工廠當學徒，上大夜的班，晚上八點到早上八點的班。我打卡下班，她出門上班，她打卡下班，我起床準備上班，一天很少聊個幾句，禮拜天我通常因為禮拜六要上班，一直到禮拜天早上，所以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，下午通常我吃飯、洗澡、再出門買個東西，已經是晚上的事情了，而她習慣假日晚上出門散散步。


我一直都不知道，她的病情欲來越重，她是一個喜歡杞人憂天的人，很多事情還沒發生她就開始煩惱，沒菜錢也不說，沒房租錢也不說，而我也白目的都沒有發現，因為我將我的生活重心全偏向我女友那邊....


我曾經允諾我的女朋友，當她滿32歲那年，我會存夠好前將她風光的娶進門，但是這個願望在我22歲那年存到我的第一筆50萬之後，我突然有個想法，我想買部車，因為她換了工作，而新工作的地點離她家有點遠，我住台中潭子，她住彰化塭仔港，有台車彼此也不用那麼辛苦，更何況她上班也不會那麼地累.....

6-7月的時候我訂好了車，9月底牽車辦好了手續，正等著2007年初要跟她求婚，帶著車鑰匙的戒指，還有我將盡快40多萬的積蓄，但是這時候，母親突然地走了......

高血壓引起心肌梗塞，突然之間，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走了.....


我第一個告訴她，因為我無法去承受失去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的痛，我流淚，我搥胸，甚至我一直認為是我害死她的，當然我不敢跟女友說，因為我怕單純的她，會把錯都攬在她身上，我知道她是那樣的人，一直到現在都相信著，不曾懷疑。


『別哭.....我會代替你媽照顧你。』


那是我去彰化看她，第一次在她面前哭泣，她將我擁在懷裡說的第一句話。

但過了兩個多月之後她告訴我，她們公司有一個工程師喜歡她，我想只是同事而已，所以就沒多想，後來她告訴我，有三個工程師喜歡她，我也覺得有人喜歡她，我也很開心，畢竟新的環境有人照顧也是好的，最後當她告訴我，她去了某個同事的生日party上，某個人親了她，我就有些吃醋了。

因為通常她要相親，要去哪，我都不會阻止她，我甚至還會鼓勵她多交一些朋友，因為她的安全感缺乏，沒有人在她身邊我也挺擔心的，況且反對她交友，不管是誰都會不開心的，所以我一直都很相信她。

之後，雖然我小小的生了她的氣，後來也都原諒她了，畢竟為愛的人吃醋其實不值得，因為我明白誰才是被需要的，而我，根本離不開她。


而那時候我正在忙辦我媽的後事，也沒多時間細想，一直到她告訴我她很為難，因為三個男人都希望將她留在身邊，甚至已經有人求婚了，她很難抉擇，我才覺得她變了，變的不在重視我的決定與感覺，然後某個男人因為要等她的決定，而站在她家樓下一整夜，淋雨淋到感冒，最後她心軟了。

她決定變成一個殘忍的女人。

我一直以為跟她在一起比較久的我們能夠互相信任，能夠知道彼此需要的是些什麼，但是我不無法想像，一個變了心的人，可以要求你跟介入你們之間的第三者見面，可以跟你再一起的時候談論著他的事情，還可以帶著對方給她的項鍊，告訴我那是那個「溫柔」的他送給他的。


『他人很好，為什麼你不跟他見面......？』

『你不了解他，他很認真、又很體貼....跟你一樣溫柔，唉唷，反正我不會說.....』


有的時候越是無心的話越是傷人，她告訴我她無法直接在我們兩個之間做下選擇，她希望我跟她，還有「他」能從頭開始，從朋友做起，因為她不想傷害任何人。


但是，為何我卻覺得很痛很痛呢？

但是我還是順著她，因為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我已經不能沒有她了。

但近水樓臺的情況我還是比較處於下風，那時候我情緒很亂，我甚至不知道我還能原諒她什麼，我變的愛生氣、愛吃醋，她覺得我變的無理取鬧，變的有些不可理喻。


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，難道男人在女人到手之後都是這樣的嗎？』


我啞口無言，我真的已經不知道眼前的她，是不是當初我認識的她了。


她開始嫌棄我凡事講原則的個性，處女座的我，辦不到的事情我不做，要做就要要求完美，但是我不會要求別人完美，我只將自己的要求訂的很高，最好是別人認為我辦不到的，我偏偏就會去完成它，我不喜歡出門，是個天生的路癡，只有台中的路比較熟，跟她出去玩的時候，講究行程，因為不喜歡沒有計畫的到處亂跑，所以會自己規劃路程，但她卻嫌我老是嫌這嫌那愛去不去。


當初她喜歡的優點，都成了缺點。


記得我們有時候出門，她會跟我說，還好我有先計畫好路程，不然兩個大路癡最後搞不好玩到警察局去，她總說我做事情很認真，很努力求上進，讓她感覺很幸福。


但.....現在的她，卻讓我失望了。

於是我跟她提了分手，因為這樣的生活模式，讓我快瘋了。

分手後的那一整年，我也不知道怎麼過的，一天過著一天，渾渾噩噩的過日子，沒有什麼改變，母親並沒有留下什麼錢，而且還有之前我爸買房子用媽的名字貸款而信用破產的債，七折八扣幾乎把我多年的積蓄也用光了，只剩一部車，還有一枚我自認是戒指的鑰匙。

那一整年，我對她只有恨，只有怨對，我氣她再我最需要她的時候離開我，我討厭她喜歡用「他」來壓我的感覺，我討厭每個夜裡醒來，只有溼透的枕頭跟紅腫的感覺，我非常、非常我會不自覺的翻到它的照片，閱讀著之前他留給我信件的自己。

其實我氣的是自己，只是我很沒品的把過錯帶到她的身上。

直到後來公司檢查我有初期的肝癌，那一段時間我遊走在醫院跟工作之間，我家附近有一間慈濟醫院，我開始認識一些師姐、師兄，我開始明白人要學著原諒與寬恕，我開始寫起好久未曾寫過的文章，有時候自己覺得不錯就投投稿，反正我搞不好時日無多，留下一些紀念也不錯。

後來雖然復健的感覺很不錯，所以不到半年我就好的差不多了，只是偶而還是需要回醫院複檢一下，回去看一看師兄、師姐，也順便回頭看看以前的自己。


出院之後我才明白，真正錯的人是我，一次我妹騎著我的摩托車載我，我突然發現我的摩托車後座高低差很多，坐起來很不舒服，後來我問我妹，我妹才跟我說，我的後座真的超難坐，因為落差大，坐起來對腰部的負擔很大。

我才突然響起她曾經告訴我，我真的很不體貼，很不溫柔，甚至當她告訴我她的腰很痛，我還一直覺得她是因為她是坐著工作的關係，才會有腰痛的習慣，雖然我常常會以幫她按按摩，作為我吃她豆腐的事實為理由，但.....一直在她身旁的我，卻始終不明白，我深愛的她，我最愛的她，為了我一直忍耐著。


於是，我試著跟她連絡，試著打著她的手機，當然她沒有理我，而我也在她的部落格發現，其實分開後的那一年她也不是很好過，因為當時我們分手的時候，她們也不過認識不到三個月，說實在那時候當她告訴我，對方答應要跟認識才三個月的她結婚我也覺得有點扯，不過看到現在她不開心，說實在我也不好受。

畢竟我不該那麼輕易放手，不該讓她要在她愛的男人裡作出選擇，如果真的愛她，不管她身邊有沒有愛的人，都應該祝福她，並且支持她的。


但是，我沒有。


聽過我的故事的人，都告訴我，我其實是一個好人，但我一直都不覺得我是，因為好人是不會讓人傷心的，但是我卻傷害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兩個女人，我朋友都覺得我想太多，因為有時候事情發展至今不全都是我的錯。


但是，不可否認的，都是因為我啊？不是嗎？


我不是一個好人，頂多只是一個單純的人吧。

一個單純想愛，卻老是把愛情搞砸的一杯咖啡，我很想改變這樣的自己，但是很遺憾的我辦不到。


感情總是會淡，咖啡總是會涼，身旁的很多朋友在知道我會寫文章之後，都覺得我這搞笑的傢伙寫文章，一定也是不正經的天南地北說著，看過我的文章的人都知道，我只寫我想要的，我只寫最真實、最期待著自己的我。


我期待著什麼？其實我自己都不是很懂......

就好像我有的時候會再朋友問起的時候，告訴她們，就因為我是一個不懂的愛情的人，所以我寫愛情。


或許，不懂的人寫的比較客觀吧......讓人接受的程度也比較高。


有些事情，過去了，無法重來.......就像我一個崇拜的知名作家說的：『很多事情，沒有再第一時間去做，去達成，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了。』


現在的我只希望，不要傷害我身邊的人，不要再，允許自己犯同樣的錯。


這樣，就夠。


真的，這樣就夠了......